方知悟有心宽解池霭,然而递物的手悬在半空,静默的那头却是一直没接。
池霭的瞳孔微微涣散,像是在出神思考,又仿佛在漫无目的地发呆。
直到青年偏了偏俊美的面孔,那抹在寻找时因着反复摩擦灌木而映在鼻尖上的红意撞进眼帘,她才如梦初醒般被动打了个寒颤。
她轻声道:“你说得没错,扔掉是不理智的做法。不如把它卖了,还能换到一笔钱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是可以卖一笔钱。”
方知悟言不由衷地回应着。
他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家庭,有能力出众的兄长珠玉在前,他这个过了两年才出生的老二,似乎不优秀是错,太优秀也是错。为此他顺应了父母的想法,没有试图与方知省争夺公司的管理权,而是放任自己,做个对什么都只有一时兴趣的顽劣者。
偶尔在被拿去和祁言礼比较的时刻,他的心中也会升起一点没有人理解自己的愤懑感,可这点愤懑和池霭所经历的情况比起来,似乎变成了物质过剩之后的矫情和空虚。
他想要安慰池霭,却发觉没有感同身受,许多言语出口都显得肤浅和轻浮。
就在方知悟陷入踌躇之中时,他的手指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圈紧。
池霭汲取来自他掌心的热源,一瞬不瞬看着他问道:“你能帮我把它卖了吗?”
“……”
递过去的丝绒盒眼下又要回到自己手里。
方知悟无言地探出指尖,却在触及表面时,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收回手。
他垂眸注视着那抹凝固的鲜红,又抬起眼睛望着池霭仿佛没有半点犹豫的面孔:“霭霭,这到底是你爸爸送归你的礼物,要是真的卖掉,就连个念想都没了。”
“念想。”
池霭咀嚼着这个词语,池之轩、向华熙、池闻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再度于眼前浮现——她思考着这些年坚持和池旸回到这个物是人非环境中的原因,才发觉到头来,自己只是反复在寻找一抹念想,一抹能短暂拼凑出童年幸福画面的念想。
亲情终归是一种无奈的感情,它不同于爱情、友情,以骨肉血脉作为媒介,当她以为彻底释怀的时刻,又会在某个瞬间,如同丝绒礼盒的棱角一般,感受到后知后觉的钝痛。
池霭坚硬的伪装之上忽然破开罕见的软弱,她用一种无法分辨真实情绪的声音对方知悟说道,“你以为这个丝绒盒是父亲留给我的念想吗?其实他送给我的意思是,不要总是念、总是想,我、我哥哥还有我的母亲,对他而言都已经是过去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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